自娱型杂派。
中立记录者。
在下安炎。

【游尊】手心之间

这是穗村尊第一次来到藤木游作的家。

藤木游作打开家门径直迈入,穗村尊出于礼貌习惯性地跟在他身后朝前一步然后站定,准备在玄关换鞋。然而这一步站定却让穗村尊愣了愣,他看着简易得几乎可以算得上空荡荡的屋子,心里猛地一空。

明明有玄关的设计,却什么也没有。鞋柜紧紧关着放在屋内更里侧的地方,房间白得毫无任何装饰摆设,甚至墙面上还有些漆粉脱落的痕迹。一台比较老旧矮小的家用机器人驶至客厅迎接,机器声在屋子里响起,比他以往听过的都还要响亮清晰。

藤木游作就这么穿着球鞋直接踩进客厅里,他往前走了几步,发现后面的人没有动静,疑惑地回过头来。

“尊?”

“……啊?啊、抱歉。”

穗村尊赶紧收回神跟上,在穿过客厅的时候,他环视了下这个偌大空旷的房间,微微用力拽紧了包带。

游作一直是一个人在这种房子里生活吗……

虽然之前就有所耳闻,来“拜访”(是他自己认为的)之前也做了些心理准备,但万万没想到,是如此……基本可以称之为简陋的居所。

「LOST」事件结束后,SOL社为了隐瞒事件真相向政府上交巨额补偿金,政府尽数分配给六个孩子,并给需要心理治疗辅导的孩子安排了医院与疏导中心。虽父母故去和实验创伤给他留下深深的伤害,但在那份补偿与爷爷奶奶的照顾下,穗村尊不算生活得很愉快,也不至于算糟糕。

……不会觉得孤单,不会害怕吗。

穗村尊抿紧唇注视着眼前人的背影。平时在学校总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,大概是因为经常熬夜,穗村尊总是看到他趴在桌上将眼睛埋压在臂弯里睡着,有两次没找着他,跑去医务室里发现他窝在最里面的空床上熟睡——睡得很不安稳,容易惊醒,还用被子挡住后脑背对着,像是不想被人发现什么。第一次走到床边准备看看游作身体怎么样时,映入穗村尊眼里的是突然转过来的那双绿瞳,惊恐、警惕,失距的焦点晃着一片刺眼锥心的空荡荡,就像现在他所见到这间屋子一般,空荡荡的。

噩梦醒来他还能求救,可游作呢?

一个人能做得了什么……

那是穗村尊来到藤木游作身边后通过一点一滴发现的。这个人平时一副低调、少言,对大部分事兴趣缺缺,总是耸拉着肩膀,然而一旦遇到需要他处理思考的事时,藤木游作总是瞬间就挺直肩背,聚精会神。

隐姓埋名的憧憬之人就在身边是一种什么感受?穗村尊一时说不上来。最开始单纯无比的崇拜与追随之情落地之后,他所见之景,是一片荒凉却依然在顽强生长的大地——那是署名为“藤木游作”的灵魂,它一直如熔浆在岩层下潺潺流动,蓄势待发。

如今荒土之上有芽破土,他是否能有幸看到雏花伸展的一刻?

他想看到。

他想与他一起前进。

他想成为他的力量。

藤木游作站在登录室前,打开。他回头望去,看见穗村尊将书包放在外面靠墙地板上,认真而郑重地注视着他。接着,藤木游作向后一退,穗村尊向前一迈。

室门自动关闭,两人一起抬起左臂。

“走吧,尊。”

“嗯。”

握紧卡组,扬起,插入卡槽。藤木游作凝神开口之际,他看见穗村尊在与他同步动作时,弯起唇角微微笑着。

“Into the Vrains!”

同声相汇,两人一并进入Link Vrains空间。


原本只是打算探查一下,没想到会遇上难缠的敌人,最后决斗虽然胜利,却被敌人瞬间引爆的爆炸彻底掀飞。宽厚的滑板在暴风中颠簸,Playmaker刚堪堪稳住身形,余光就望见同伴如被卷起的扁舟般摇摇欲坠。他紧急掉转一把抓住差点掉下去的Soul Burner,抬臂挡在额前辨认方向后,带着对方迅速驶离风圈登出。

包裹着他们的蓝色光球霎时消散,藤木游作一睁眼就立刻抱住倒向他的穗村尊。削减LP的技能果然太大消耗,不论是对神经还是身体都是一种负担。他伸手抚上对方沁出薄汗的额头,指尖抵住估测,微微发热,但没有发烧。

“尊?”

倒在怀里的人轻喘着气,闭着眼倒像是累得睡着了。藤木游作揽住他,腾出手给草薙翔一发了条简短的消息拜托他继续追查。随后,懒得理会两个伊格尼斯的大呼小叫,藤木游作解开两人的决斗盘放在一边,全身使力一步一步将穗村尊抱上二楼的卧室。

藤木游作第一次觉得,卧室设在楼上确实挺不方便。

用凉水弄湿毛巾拧干,轻轻擦掉汗,再洗净毛巾挂好,藤木游作安静地拉过椅子坐在床侧。一个人生活久了是有些不太会照顾人,但也不至于到手足无措。

只是……现在又该做些什么。

刚刚给草薙先生发了消息,得到的回复是让尊好好休息就可以了,藤木游作只好坐在一边,整理今天遇到的那堆事情。视线飘向躺在床上的人,他看着对方皱紧眉眼几乎拧着,原本盖住被子的手翻挪出来,紧紧攥紧被角,大概是梦到什么,手偶尔会突然猛颤一下,同时喉间溢出低低的呜咽声。

他知道尊梦到了什么。

是他们共同的噩梦——那一次次流窜过幼小身体的电流与麻痹感,那无数次撞摔在白墙白地的痛楚,那没日没夜空荡响彻的悲鸣与不分昼夜砸碎希望的血红警告。

藤木游作听过穗村尊稍稍提起他的家庭,加上对方平日里的模样,他原以为至少有个孩子能从那样的束缚中解脱,过上不算坏的生活。「LOST」事件已经过去,重要的就应该是现在与未来。

——结果,就连这样的希望,也是他的一厢情愿。

藤木游作垂下眸,看着自己的双手。略微粗糙,不算温暖,以人类的体温来说算有些微凉,尤其是刚刚洗了水,更是明显的凉意。来回收展着十指,他迟疑着,默默地、慢慢地握紧成拳。

床上做着噩梦的穗村尊已经开始在咬着唇,试图缩进被子里。坐在一边的藤木游作抬起眼,静静地看向他。

眸里眼里浮现着幼时的模样,他听着那些叫声,看着比自己卧室还要惨白的墙壁,凝视着与他一样在噩梦中饱受折磨的人。

同病相怜并非不存在,然而在他心里,他对任何人从来都不曾抱有怜悯。

他所需要的,他们所想要的,是其他。

藤木游作伸出了手。他掰开穗村尊收握得紧紧的手指,将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。手心并不暖,指尖并不暖,被握着的手指还在微微颤抖着。

藤木游作并不太会照顾人,他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做着可能毫无意义的举动。

你不是一个人……这样能让你安心一点吗。

说不出口,噩梦中的人也听不见。但他又能做些什么。

……尊。

他握着他的手在心里默声唤着。

时间仅仅过了几秒,似乎又过了很久。一片沉寂后,藤木游作忽然感觉到手心里的手指平静了下来,变得暖热。穗村尊明显整个人都松懈下来,眉眼舒展,表情放松,确实是在熟睡着。

藤木游作松了口气。他轻轻放开对方的手,掖好被角,随后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卧室。


穗村尊醒来时,恍惚了很久才搞清楚自己现在并不在家。他撑起身子坐起,用力揉了揉额头,低头瞅见自己身上的校服,抬手摸了摸已经没有架在鼻梁上的眼镜,愣了半晌。吱呀一声门开,他一惊猛地回头,睁大的眼睛里闯进的是端着水杯的藤木游作。

“啊,醒了?”

“诶?啊、嗯嗯……”

一瞬间心跳飚速,穗村尊差一点就要拍胸口。深呼吸一口气冷静下来,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回事了。

累倒在游作家里这种事,怎么想都很糟糕啊……

于是他赶紧爬下床开口。

“游作,对不起,我——”

“给。”

藤木游作将水杯递至他面前,与他抬起的手隔着合适的距离,既可以伸手就能拿到,又避免他一时激动碰翻。穗村尊低头看着眼前这悠悠冒着热气的水杯,咽了咽喉咙将刚才想说的话尽数吞下。

然后他抬起脸,看见的是对方平静无澜的眼睛。

“嗯,谢谢。”

无需多余的话语,只要接过就好了。对于他来说,更想听的想必不是歉意吧。

穗村尊接过水杯,抱在自己的掌心里。热得有些微烫的温度透过瓷杯壁渗入掌心里,却一点也不难受,他吹了吹热气,小心翼翼地啜饮了一口。

暖暖的。

见他情况看起来还不错,藤木游作站在一边开口道。

“尊再休息一会儿吧,我在楼下,有事叫我。”

“啊,好的,我呆会儿就来。”

“嗯。”

藤木游作点了点头。他看了眼对方,转身向楼下走去。穗村尊听着他的脚步声,抱着水杯又安静地喝下一口。

……今天似乎没有做很久的噩梦。

他看了看自己的指尖,轻轻地笑了。

啊,明明很暖呢。


-下一次,我也能继续站在你的身边吧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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